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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 在周末進行一場談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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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在周末進行一場談判

極星從地上站起來,捂住下巴的手放開,嘴唇下面露出一個血紅的拳頭印,隱隱有發紫的趨勢,像是剛拔了一只極為成功的火罐。

陸羽握緊拳頭,前後架著,以防極星這條瘋狗反撲。看著眼前這張可憐巴巴的臉,陸羽想起一句話——最熟悉的臉上掛著最惡心人的表情。哎,待會兒要輪到她給小謝上藥了。必須用力一點,讓星火弟弟疼得嗷嗷叫,因為太氣人了。

陸羽說:“還想試試我的拳頭嗎?老實了,就乖乖站在一邊,聽我說話。”

極星煞有介事地打量起陸羽房間。他瞄到身後的床,身子向後一倒,雙臂反撐在床上,噙起個吊兒郎當的笑容,說:“我感覺我哥就在旁邊,眼睛也不眨地盯著我們。真想知道他看到我們再次共處一室的心情啊。你慢慢說。我特別不著急。”

極星將重心全都移到左臂。他低頭,右手抓起手機劃拉幾下,屏光打在他爬滿指甲剌出來的粉色肉芽和拳頭印的臉上,泛起一層薄薄的油光。他近乎癡迷地盯著屏幕,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。

陸羽聽到從小謝手機裏傳來的低沈哭聲,她是真不想和這個瘋子多廢一句話,“我們確定一個游戲的時間。”

極星放下手機,任由視頻繼續播放,發出各種令人惱火的噪聲,“哦——原來是要談正事啊。我還以為你是對我們剛才的溫存意猶未盡。你知道嗎?我現在只要吸一吸鼻子,就能聞到你皮膚上潮濕的甜味。你用的沐浴露裏有椰子油成分吧?我們喜歡椰子味。”說完,極星真就聳動鼻子。

陸羽忍無可忍沖過去,抓起擱在床上的臉盆,直接朝極星的腦袋潑上去,“姐姐幫你冷靜冷靜。機器人最重要的是腦子,血液別只往下半身走,萬一腦子缺氧了,你就真成殘次品了。”

極星臉色一白。

顯然,殘次品這個稱呼踩到了他的痛感神經。

極星抹了把臉,手觸到下巴的傷口,表情異常扭曲,連著嘶了好幾聲,把水抹掉甩手,一顆顆水珠飛濺出來,在陸羽的被子上形成噴射狀的水漬。

極星說:“我對這場狩獵游戲的目的存疑。我不是白癡。我狩獵你?是,我贏了,我或許能得到我想要的戰利品。那麽你贏了吶?你想要什麽?連賭上什麽籌碼都不知道的賭徒要考慮的從來不是輸贏,而是——自己能不能活著走下賭桌。”

陸羽露出被戳破秘密的窘迫,她裝作微微低頭,檢查自己睡裙的邊有沒有好好貼在膝蓋上的樣子,待調整好狀態,她再擡頭,一掃剛才的不安和緊張,“小謝說,星火和極星不能被殺死。你們總有辦法重新蘇醒。”

言下之意——

既然你們根本殺不死,你還怕什麽?

是不是玩不起啊?

她想要什麽?

這個問題的答案陸羽早就準備好了。沒有這個明面上的“理由”,陸羽就缺乏邀請極星參加狩獵游戲的動機。她一定要表現得有所圖謀,用假的動機去遮蓋真的動機,這樣才能讓狡猾的極星自己掉進陷阱。

事實上,陸羽一直等著極星詢問這個問題。如果是自己主動提及發起這場狩獵游戲的動機,會顯得太刻意太假。人有自然的天性,做任何事,都會極力掩蓋內心的真實動機。人同樣有勘破他人埋藏於心底秘密的殘忍嗜好,那樣做,會讓窺秘人有高高在上誰都比不上他的快感。而被窺視之人則會試圖反擊。

被看透時的窘迫、小心而笨拙的遮掩、試圖以挑釁為目的的反擊,陸羽剛才做的一切恰到好處地展現了人性的每一面。陸羽適時拋出自己準備好的答案:“我贏了,我要你手裏所有玩家和鋼琴師的芯片序列號。”

極星挑起右邊眉毛,“這種東西——我哥自己就能弄到。他還沒那麽一無是處。你要的東西價值太低,太可疑了。”

陸羽說:“我知道。你行。他更行。可是,那需要他離開謝崽崽的身體,或許還需要離開很長時間。你明明先於星火來到這裏,卻消失了這麽長的時間。你在做什麽?你在和貓頭鷹法庭捉迷藏,設法拿到所有人的芯片序列。你用了多少時間?一個月、三個月、半年?”

陸羽沒給極星說話的機會,“他應該能更快拿到。可就算是十天,謝崽崽的身體也等不了。難不成小謝要走進醫院,告訴醫生,未來十天我要陷入昏迷,麻煩用儀器給我維持生命體征?綜合醫院進不去,怕是直接送進精神病醫院了。人類發展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。雖然我不想承認,但你現在就是一個長得不太高的巨人,讓我們踩踩又怎麽樣?”

極星一字一頓說:“九天。”

陸羽擰緊眉頭。

極星說,“我只用了九天就拿到了所有序列號的使用權限。我可以寄生在任何一個玩家和鋼琴師的腦子裏。可惜人類的意志堪比鋼鐵,腦袋清醒的家夥兒會對入侵的意識排異,除非經過長時間的馴服,否則都只能是短暫的寄生。謝崽崽的身體是我千挑萬選的,我哥真是會挖人墻角。”極星嘴角上勾,“你猜猜我另外五個月零三天在做什麽?”

陸羽還在回味極星關於“序列號使用權限”的話。

果然只有使用權限嗎?

陸羽原本的打算是拿到序列號,摧毀所有序列號,這樣一來,沒有玩家和鋼琴師的星火游戲它自己就會消亡。如果不能這樣做的話,她要用什麽辦法結束游戲?不對,極星沒有摧毀序列號的能力,不代表她沒有。

陸羽不想讓極星停止說話,因為陸羽覺得,他一旦安靜下來,他的眼睛就不老實,不懷好意地隨意掃視她,她很敷衍地問了一句:“在做什麽?”

極星說:“五個月零三天,我在等你成為正式的玩家,分配到屬於你的芯片。最終,我拿到了你的序列號,想在醫院結束你的生命。可我發現,你竟然重寫了芯片。你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嗎?我在想,這就是我和我哥喜歡的女人啊!真夠厲害的。”

陸羽都要尬到忍不住揉太陽穴了。

極星這種舞臺劇式的臺詞表演到底是從哪裏學的?

難道是模仿西班牙某大劇場的歌劇演員?

對,abuelo說過要讓小紳士聽一場歌劇,極星這是聽了不少吧!

陸羽說:“我倒是很好奇,殺我的方法那麽多,卡車失控、漏電、從樓頂砸塊玻璃下來、煤氣洩漏——哦,還有火鍋店液化氣爆炸,這樣的意外不是更方便可行嗎?為什麽一定要拿到我的芯片序列號?你這絕對屬於舍近取遠。”

極星道:“看來我哥沒有和你解釋什麽是時光Pipe。Pipe是兩點一線,點對點的時空傳輸。可藍血再蠢,也不會蠢到只架構這一條時光通道啊。在歲月長河的無數分水口,生活著不同年齡的陸羽。我殺了這個時空的你又如何?你還是會在別的時空出現。”

“但是,在星火游戲這個巨大的游戲轉盤裏,你的序列號存在唯一性,就像是巨輪駛入浩瀚大海時投擲下的鐵錨,是不斷輪回轉世的人脖子上的胎記,是數據庫裏關聯不同分庫的主鍵……還要我打比喻嗎?我可以想到很多很多。”

“雖然你自以為是主動篡改了序列號,其實在我們看來,那是必定會發生的事情。只有拿到你的序列號,我才是真正的一勞永逸。在漫長時光裏,我可以輕而易舉殺死你無數次。我在火鍋店裏想炸死你,只不過是想從你的屍體上挖出那片芯片。”

“人的生命不堪一擊。在你身上制造意外實在太簡單了。要不是我一定要等到你拿到屬於自己的芯片,你以為你會活到現在嗎?當然,我哥會不斷幹擾我制造此類意外。可當他執著於用真實滾燙的身體不斷觸碰你,從而舍棄無處不在的幽靈狀態棲息於謝崽崽的身體的那一刻起,他作為一個凡人,能做的事就少得可憐了。”

“你以為我真的那麽蠢?你以為謝崽崽的身體是被我哥偷了?不,那是我為他準備的禮物。是我困住他的容器,讓他從神變為凡人的一個陷阱。我和我哥有無數個分身散步在各個時空。我們鬥來鬥去,我總是輸。他永遠讓我碰不到那些序列號。”

“來到這個時間點,我突然想到一個格外冒險的辦法。為我哥提供了一個有錢有臉又年輕的身體,給他造一個能和你步入婚姻殿堂的美夢。第一次他就上當了。你看,在這個時間點,我不就輕而易舉拿到了所有人的序列號?我成功了!只是出了一個小小的紕漏,暫時讓你躲過一劫。”

“這樣一來,我可以告訴其他時空的分身,可以試試這個辦法。總會有一個人成功,拿到你真正的序列號。”

“所以,你看,我並不糾結於在這個世界殺死你。不在此處,也可以在別處。你的狩獵游戲對我沒那麽大的吸引力。不過,試過一次,就發現你真的很美味。要是你願意再陪我一次,我或許可以考慮你的提議。”

陸羽不自覺地睜大雙眼。

“神眼裏的時光和凡人眼裏的是不一樣的。”極星“哼”了一聲,“在神的國度,時光不過是破碎的鏡面,每一塊碎片轉過來面對你,都倒映著同一張神的容顏。”

陸羽在心中暗嘆,被同一個人造出來的機器人怎麽就性格天差地別?極星將自己視為高高在上的神。而小謝將自己說成殺不死的惡魔。

其實對於時光管道不只有一條這件事陸羽隱隱有猜到。一是因為設計者在設計喜好上大都喜歡設置Plan B。誰都不會給自己框定只能走一條路。二是因為小謝只是設定危機閾值,沒有直接關閉游戲。從側面就說明這麽做的意義不大。是啊,每個時間點都存在星火游戲。這邊關閉,那邊又開始,真就成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了。

想到這,陸羽忍不住向下撇一撇嘴。

星火弟弟真就是秩序的產物,宏觀意義上的沒有意思對於個人而言可能別有意義。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,為她破一次例又怎麽樣?難道不可以為了她的安危,悄無聲息地終止游戲。頂多就是她必須繼續償還那六百多萬的貸款!那是她企圖丟棄從而引發這一系列災難的義務,她認了!再也不想走捷徑了。

極星道:“你在想什麽?我不喜歡你不說話的樣子。如果你現在因為得知真相,苦惱地尖叫、咒罵、哭泣,用那種帶著鼻音的嗓音小聲地求我,我或許會心軟,沒準就不用你陪睡,答應你了。”

誰要你喜歡!

瘋子!

垃圾!

陸羽板著臉孔道:“我只是在想,如果星火游戲永遠不可能被停止,那我還在這裏掙紮什麽?”

極星調整上半身的姿勢,嘴角裂開一條縫,十足像是舞臺上塗油彩的小醜,“藍血那群人蠢歸蠢,卻很雞賊。他們把以尋找‘禮物’原型為目標的游戲架構在星火系統上,強迫我們自己和自己鬥。我們強大一分,游戲也強大一分。只有我哥,一直異想天開,想找到一個徹底關閉游戲的辦法。可這根本是個死局啊——星火不死,游戲不止啊!”

果然——

她又猜對了。

陸羽努力使得自己冷靜再冷靜,不要被極星的話所嚇倒,停止該有的思考。極星品行不良,極善於欺詐,他說的話未必全是真相。找漏洞,找漏洞,只要存在就有漏洞。就像是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完美的人。謊言也是。

她現在能確定的是什麽?

陸羽思緒飛轉,將能掌握的信息一條條列出來。

一,極星設計了星火進入了謝崽崽的身體。

二,極星想把這個喪心病狂的法子分享給其他時空的分身。

三,極星沒有參加狩獵游戲的強烈欲望。

突然間,陸羽靈光一現。

極星為什麽說設計星火進入謝崽崽身體是極為冒險的嘗試?

極星如果急於和分身分享心得他為什麽還沒走?

極星如果沒有參加游戲的欲望,他還在這裏逼逼叨叨這些幹什麽?

這一切都說明,這個時間點對極星和星火很特別,換句話說,她很特別,特別到讓極星明知有更好的辦法去殺死無數個不同時空的陸羽,卻還讓他滯留於這個時空,沒有把心得分享給那些分身。

陸羽此刻只有一個疑問。如果星河之上散布那麽多極星,那在這一刻困住他有什麽意義?陸羽自問自答。有意義。至少讓其他時間點的陸羽不會遇上小謝,不會那麽痛苦。

陸羽說:“我覺得我應該放過自己,我不是神,就不要去做神才考慮的事情,去做神才能做的事情。我只想把我眼前的生活回歸正軌,我想和小謝去西班牙,他答應我的。賭一把?和我進行游戲。我輸了,我就把我脖子後面的芯片交給你。你不必再去做其他的嘗試,畢竟星火也是會共享經驗的,你們騙得了他一次,未必能騙得了他第二次。”

極星坐直身子,露出凝重的表情,良久,終於松動,“你比我想象中的‘禮物’大姐姐更加有魅力。我都有點舍不得殺你了。好,你想玩,我陪你玩。你還是只想要玩家和鋼琴師的序列號?”

陸羽“嗯”了一聲。

極星站起身,噙一個壞笑,“我附贈你另外一個好處。如果你贏了我,我再告訴你殺死星火、殺死極星的唯一辦法。反正萬一我輸了,我大概率是肯定死得透透了。其他人怎麽樣我也不在乎。反而告訴你,會很好玩很刺激。怎麽樣?”

陸羽深深望極星一眼,“就這樣。趕快定下時間。”

極星嗤笑道:“就這麽不待見我?”

陸羽說:“嗯,是,我想我男朋友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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